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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共识网的5载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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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识网是由立德共识(北京)网络传媒科技有限公司主办的学术、思想性网站,宗旨是“在大变革时代寻找共识”。共识网由媒体人周志兴于2009年创办,他希望这个平台能为知识分子的交流提供一个空间。

   据介绍,周志兴是当代思想家、资深媒体人,江苏常州人,当年任《领导者》杂志社长、《共识网》负责人。他曾任《刘少奇文选》年谱部分的编辑,出版了大型画册《邓小平》,是《我的父亲邓小平》的责任编辑。1987年~1996年,他受命创办中央文献出版社,任副社长(副司局级);1996年~2003年,在香港凤凰卫视任职,任神州电视有限公司执行副总裁(凤凰卫视在大陆的代理机构)。后任凤凰卫视多媒体总监;创办《凤凰周刊》,任社长;2002年12月24日,出任凤凰网总经理。创办《风尚》杂志,任执行社长;创办《大视野》航空版,任总策划。改造《中国证券期货》,任副社长。2002年,创办《财经文摘》,任社长。2004年,创办《领导者》。2009年,创办在“在大变革的时代寻找共识”、为公共事务和天下大势提供让人知其所以然的理性武器的共识网。

   当年,共识网依托《领导者》杂志资源,致力在国际研究、中国治理与民主、现当代历史、思想等领域探讨,汇集有多年训练和研究的学者专家的知识成果,以此为理性、爱智、关注公共事务和天下大势的网民提供借鉴,并最终形成一个与《领导者》杂志风格相符的网络品牌。

   2012年,我与共识网结缘,开始了与共识网的5载情缘。


                 一、我的思想人生从“共识”开始

   

   2012年,我开始浏览共识网,很快成为共识网的常客。

   2014年9月,共识网举行“我和共识网”征文。2014年9月23日,我的征文《共识网启蒙我的思想人生》入选,正文为——


   我60载人生,相见恨晚有二:一是桥牌,一是共识网。学会桥牌,启蒙了我的智慧人生;两年前与共识网结缘,启蒙了我的思想人生。

   我出生于1955年,从小接受的是“阶级教育”,被灌输的是“斗争哲学”,长身体时缺乏的是食物,平生贫乏的是思想。

   童年正值“大饥荒”之年。我生活在小城镇,父母有稳定工作,大人小孩每月有定量的粮食,不至于饥寒交迫,全然不知道中华大地“饿殍遍地”“人相食”之惨状。长大成人,我依然相信“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受苦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己很幸福,中国人都很幸福。

   父亲很有才华,1954年被调到广东省监察厅任监察员,后在“政治运动”冲击下一次次蒙冤,“文革”九死一生;善良的母亲是救死扶伤的护士,因父母兄妹在海外,“文革”被监禁,惨遭批斗游街;不是地富反坏右的两位伯父、两位伯母,还有堂兄、宗亲,1968年无辜惨死于广东阳春县(现阳春市)的“大屠杀”。耳闻目睹亲人历尽浩劫,我也不曾想想:我们的社会为何这样?

   我学习成绩出类拔萃,却被拒于初中校门外,失学长达3年。高中毕业时出了“白卷英雄”,升学更是无门。落户农场,从早到晚艰辛劳作却食不果腹。亲历大苦大难,我对“很有必要”“大有作为”之说依然深信不疑。

   直到2012年结识了共识网,我才真正懂得:幸福社会不应这样;幸福生活不应这样。

   与共识网朝夕相伴的两年,我看到了许许多多“被禁言”的话题,看到了许许多多“被掩盖”的史实,看到了反右的真相、大饥荒的真相、“文革”的真相。感谢“共识者”用血泪展示了时代的真像。在和平年代,数千万中国人的非正常死亡,无时无刻不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灵!

   在共识网这个“新时代最稀罕的思想网站”启蒙下,我变得多思、多想。今年1月,我还参与共识网举行的“2013,我想说”有奖征文,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反右、大饥荒、文革,浩劫接踵而来,人民死的死、伤的伤、关的关,不死不伤不关也挨饥受饿。中国几亿人民,有人跟幸福沾边吗?

   我的征文在共识网发表后,共有133位网友参与投票评价,其中127位网友评价“犀利”,2位网友评价“深刻”,3位网友评价“务实”,1位网友评价“冷汗”。

   2014年2月27日,共识网公布“2013,我想说”有奖征文获奖作者名单,我榜上有名,喜获参与奖,奖品是庆祝周有光先生茶寿文集《有光一生 一生有光》。走近108岁的周老,我对人生又有了新的感悟。

  难忘2012,我的思想人生被共识网启蒙。难忘2013、2014,我多姿多彩的“共识人生”。

  感谢共识网!


               二、共识网“2013,我想说”有奖征文获奖


   2014年初,共识网举行“2013,我想说”有奖征文。2014年1月13日,我的首篇征文《2013,我看到了真话》入选,正文为——  


  2013,我想说的一句话是:我看到了真话。

  作为一名五零后,我的前半生几乎是在漫天飞舞的假话中度过。年少时,我看过印象最深的连环画是《人民公敌蒋介石》;听到印象最深的话是“全世界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深深印在脑海的是人民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话。

  改革开放,给我国开启了说真话的新时代。但积重难返,30多年间,说真话的依然不多,许多真相依然被捂着。2013年,我在多个“说真话”的网站看到网民直言:“中国只有三个敢说真话的人!”而当网民提问“谁是中国最敢说真话的人”?知名网站给出的满意答案竟然是:“天气预报,有什么说什么!”

   在2013这一年,我也看到了对“说真话”的鼓与呼。1月8日,《人民日报》《读者来信》版就开了好头,通过官方微博向网友征集“你最反感的官话套话”。经众多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最反感的官话套话”成了网络热词,让“真话”取代反感的“官话”“套话”,成了全国人民的共同呼声。征集“官话套话”活动最终取得多大成果无从知晓,倒是网友总结的一段真言走红网络,成为官话套话连篇的官场的真实写照:


    “开会没有不隆重的;闭幕没有不胜利的;

    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鼓掌没有不热烈的;

    决议没有不通过的;人心没有不振奋的;

    领导没有不重视的;进展没有不顺利的;

    接见没有不亲自的;看望没有不亲切的;

    完成没有不圆满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

    工作没有不扎实的;效率没有不显著的;

    班子没有不团结的;问题没有不解决的……”


   2012年,我有幸结识了共识网,并通过浏览以“在大变革时代寻找共识”为宗旨的共识网,看到了真话。共识网《人物春秋》栏目2013-11-12发布的《姜义华:研究历史要怀有敬畏之心》一文,就是一篇弘扬说真话的好文章。姜义华,现任复旦大学现代化进程研究中心主任、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复旦大学当代社会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复旦大学人文学院首任院长。当年,他对“三面红旗”、对阶级斗争理论有不同意见,说了真话,竟然被戴上反党反社会主义、反党集团、反对三面红旗、教条主义等四顶帽子。2013年10月28日,这位主要从事中国文化史、中国近现代思想史、史学理论及近代中外关系史研究的专家在接受采访时再吐真言:当时没有想到说真话会对自己带风险,我的想法是我们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如果再不说真话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共识网的绝大多数网友同样喜欢看真话。因此,共识网发布的每一篇说真话的文章,都得到网友的热捧,如实给予“理性”“犀利”“深刻”“务实”的评价。共识网2013-08-22 发布的《没有反思,何谈进步?》一文,是一篇说真话的文章;作者那一眼是一位说真话的八零后。文章开头,他实话实说:“真实的文革的真像离我们非常的遥远,但是当我从各个方面的书籍和从启蒙的东西的阅读中似乎感到,我们的历史教科书,有时候就成了统治者的工具。”随着时间的增长,随着自己人生经历的丰富,这位八零后“感受到我们国家确实的需要一些真正的来自灵魂的声音,需要灵魂的进化”;他直言“一个善于说谎的国家,肯定会遭到谎言的报复”。在共识网,《没有反思,何谈进步?》一文得到网友热捧,投票评价的网友中99%给予“理性”“犀利”“深刻”“务实”等评价。对《姜义华:研究历史要怀有敬畏之心》一文,也有六成以上网友给予“理性”“犀利”“深刻”“务实”等评价。而对共识网发布的一些带有空话、套话、假话的文章,多数网友则如实给予“存疑”“犯晕”等评价。由此可见,在说真话的前提下,通过回顾历史、审视现在、思考未来,在许多领域我们要形成共识并不难。

   诚然,说真话,并不容易,需要真相作为支撑。2013年,我从共识网和其他说真话的网站看到了一些真相,如抗日战争的真相、朝鲜战争的真相、反右斗争的真相、大饥荒的真相、文革的真相。在接受文革前的4年小学教育、文革期间的4年中学教育、拨乱反正后的4年大学教育以及形形色色的政治教育后,我终于在接近花甲之年看到了人民对“公敌”的评价;看到了战争的惨烈;看到了中华大地“人相食”“人相残”的惨状。而这一页页不堪回首的史实,一幕幕难以言状的真像,仅仅在网络上或在海外、国外出版的书刊上被还原!

   说真话,不容易,但值得尊重。敢于说真话的共识网也不例外赢得了尊重。2013年末,由《新周刊》杂志主办、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联合主办的“乌镇2013中国年度新锐榜”揭晓,共识网荣获“2013年度传媒之新媒体”殊荣。作为新时代最稀罕的思想网站,共识网敢说真话、敢露真相,理应被看高一眼!

  2013,是开启说真话时代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5周年。在2013这一年,我确实看到了真话,但不多,分量也不重。期待2014……


   2014年1月20日,我的第二篇征文《2013的邂逅》入选,正文为——


   2013年3月13日,我在广东吴川参加一次文化活动,邂逅一位小学老师、一位小学校友。这次邂逅,把我带回到不堪回首的岁月。

   我邂逅的老师姓欧,年近八旬,上世纪60年代我读小学三年级时他是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反右时,欧老师只因对一团员同事说了一句“你是团员,教学也不见得怎样”,就被打成“边缘右派”,从此夹着尾巴做人。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母校被查出一宗强奸二年级女生案,多名未婚老师涉案,其中一名老师被枪毙,三名老师被判刑,轰动全城。欧老师与几名涉案老师是同龄人,当年朝夕相处,如今对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欧老师回忆说:该案是在“严打”期间“挖出”的案件,师生间很可能没出现“奸情”,很可能是一宗冤案。即使“奸情”属实,如今看来,该案也“量刑过当”。历经近半世纪,被枪毙的侯老师在九泉之下也许未能安息;被判刑的三名老师,此生能安度吗?

  那天,我和欧老师还回忆起发生在母校的书写“反动标语”事件:文革期间,有一个五年级学生,被揭发在课室黑板上书“反动标语”,公安介入将罪证拍摄后予以逮捕,该学生很快被判处了徒刑。据回忆,当时已停课,几名同学一起在黑板上书写“打倒刘少奇”和“毛主席万岁”等标语,结果有的文字错位,出现了“打倒毛主席”的“反动标语”。一件如今看来是鸡毛蒜皮之事,竟导致入罪,可怜我的学兄未满13岁成了阶下囚!

   我邂逅的校友姓李,吴川长岐公社(现长岐镇)人,1941年出身贫苦农家。他自小聪明好学,1960年考上广州铁道学院。后因苏联撤走专家,学院停办,他于1963年3月缀学回村。家中缺少食物,他每天潜下江底捡螺帮补生计。一天,母亲用一只红薯煮水充饥,连盐也无,他有感而发,写下“粥稀盐水淡”的句子。后在村民的附和声中,他完成了“粥稀盐水淡,无奈江底行;忍气粒粒拾,寻食何艰难”的诗句,在村中流传。

   1963年9月,他成了村中小学代课教师,后成为中共预备党员、团支书。“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因写下“粥稀盐水淡,无奈江底行;忍气粒粒拾,寻食何艰难”这四句诗被揭发,被打成“现行反革命”。1967年10月下旬一个黑夜,长岐公社武装部长带领百名荷枪实弹的民兵包围他任教的小学把他抓获,他当场被施暴者用枪托打断几条肋骨,昏死过去。他被拉去沙坑掩埋后,和他少有交情的民兵营长发现他脚趾在动,从沙坑里把他挖出,捡回性命。他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苏醒。随后,浑身是血的他辗转被押解到县城。两天后,频临死亡的他被“四处寻尸”的父亲找到并领回。父亲带着他在县城和湛江医治20多天,接着带他到广州中山医找专家教授医治半年,随后回到家乡继续医治。“现行反革命”的身份,令他和村中“地富反坏右”一样,不停被批斗,受尽凌辱。他还分别被监护在县城和长岐公社,长期被批斗,还差点被枪毙。

  1970年9月,九死一生的他恢复自由,恢复代课教师身份。他头上戴着的“反革命分子”帽子,直到1980年1月28日才由吴川县委落实政策办下通知摘除。通知说:“文化大革命”中由于受林彪、“四人帮”极左路线干扰破坏,对你进行监护,这是错误的,强加给你的一切污蔑不实之词全部推倒,给予彻底平反,恢复荣誉。此后,他为教育事业辛勤耕耘,历任教导主任、校长等职务,10多年前退休。

   回忆起当年,我和老师、校友有说不完的往事,有道不完的话题。反右、大饥荒、文革,浩劫接踵而来,人民死的死、伤的伤、关的关,不死不伤不关的也挨饥受饿。而当年我们一直以为自己“生长在红旗下”,是“无比幸福的一代”。

   那次邂逅后,上网看史实成了我的爱好。2013年余下的近300个日夜,我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反右、大饥荒、文革的真相。感谢知情者用血泪写成一篇篇记实,展现了历史的真像。在和平年代,数千万中国人的非正常死亡,无时无刻不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灵!

  2013,我变得多思、多想。我好想好想弱弱的问一句:当年,中国几亿人民,有人跟幸福沾边吗?


   2014年3月初,共识网“2013,我想说”有奖征文揭晓结果,我获征文参与奖。

   2014年3月6日,消息《我市作家获共识网征文参与奖》在吴川电台播出,正文为——


   由共识网举行的“2013,我想说”有奖征文近日揭晓结果,我市作家黎劲风喜获共识网征文参与奖。

   共识网是香港官方网站,被誉为“新时代最稀罕的思想网站”, 获“2013年度传媒之新媒体”殊荣。“2013,我想说”有奖征文活动于今年一二月间举行,面向全球华人,要求来稿写下亲身经历的故事和感悟,或写出对当下世界和中国的观察和期许,对社会问题的洞见,对改革共识的认知。经共识网编辑部会对来稿进行初选,并根据网友留言、评价支持、浏览次数等进行综合评选,确定了获奖作品并于日前公布。

   黎劲风是共识网忠实网友,他撰写的征文《2013,我看到了真话》《2013的邂逅》相继在共识网发布后,赢得众多网友评价支持,99%的网友如实给予了“理性”“犀利”“深刻”“务实”的好评。

 

                   三、父亲成为共识网“人物”


   2013-08-23,我撰写的《粤西黎民痛楚作墨写忠诚人生》在共识网《人物春秋》栏目发布,父亲在与世长辞5年后成为共识网“人物”。《粤西黎民痛楚作墨写忠诚人生》正文为——


  在粤西吴川市,有的人活着,许多人以为他已死。而一位在吴川市(县)工作生活近半个世纪的黎民,一位为党为国家为人民工作40多年直到退休还是“科员”的黎民,悄然离开人间长眠吴川大地已5年,许许多多吴川人一直以为他还活着。

  长眠吴川的这位黎民,是一位普通黎民,是一位姓黎名戈的普通黎民。这位在“百度”搜索不到任何“信息”的黎民,却曾经遭遇与伟人毛泽东相似的痛楚:毛泽东在革命时期痛失多位亲人,黎戈在革命时期也痛失多位亲人;不同的是,毛泽东痛失多位亲人是在“白色恐怖”的“革命战争”年代,而黎戈痛失多位亲人是在“红色恐怖”的“文化革命”年代。

  黎戈不是吴川人,他出生在广东省阳春县(市)。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他已是广东省人民政府监察厅一名出色的监察员。但在“政治运动”冲击下,他一路“南下”,从广州到阳江、到湛江,再辗转到了吴川。吴川是黎戈最后归宿之地,也是吴川给了黎戈后半生生命。“文化革命”期间,黎戈的多位亲人,生活在阳春县的多位亲人,为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作出贡献的多位亲人,不是“地富反坏右”的多位亲人,同一天惨遭屠杀。黎戈只因不在阳春,他和家人才幸免于难。作恶者还图谋“赶尽杀绝”,一路追杀到吴川,企图把黎戈带回阳春。生死攸关之际,幸亏吴川掌权人念及落难者是“同一战壕战友”,是可用之文才,断然为落难者撑起“保护伞”,使作恶者“赶尽杀绝”的阴谋落空。

  1928年10月,黎戈出生在阳春县一个有文化的农民家庭。他幼年失父,是终生没再嫁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和长兄、姐妹抚养成人。为了让儿女得到教育,很有教养的母亲不惜卖田卖地,供儿女读书。也幸亏卖了田卖了地,土改时才被划为“中农”成分。

  准确说,黎戈出生在一个革命家庭。黎戈的大哥在解放前任国民党乡长时带兵起义,投奔共产党;解放后当人民教师,任小学校长。黎戈另一哥哥早年参加中共地下党,组织武装起义,任游击队指导员,后教学;1949年参加解放战争;解放后历任中共政权的副区长、阳春县政府秘书;被选送中山大学深造,与同窗结为连理。黎戈的妹妹也在湛江、茂名等地当革命干部。

  黎戈21岁投身革命,有过十分耀眼的革命生涯。1949年10月初,阳春县还未解放,他就在阳春县合水区支前司令部工作。1950年,他加入共青团,同年9月调到阳春县团工委工作。1950年11月至1953年7月,他辗转多个乡村,参加阳春县土地改革工作,历任土改工作队队长,当选“土改功臣”。1953年7月至1954年3月,他任阳春县监察委员会监察员。1954年3月,25岁的他因才华出众被调到广东省政府监察厅,任监察员。

  但黎戈好景不长。那年代,没休止的“政治运动”笼罩神州大地。由于他妻子有复杂的“海外关系”,他大哥曾任国民党乡长,祖宗是朝廷官吏、“地主”,他遭受没完没了的“政治审查”,“政治地位”很快一落千丈。1955年6月,他告别广东省政府监察厅,先后被调到阳江县合山区、阳江县委农村部、华南工学院湛江分院工作。1959、1960年,在华南工学院湛江分院设备科任科员时,他更是跌进人生最低谷:他因出差失窃而“挪用”公款,时逢湛江开展“三反”运动,被查出“多报销”旅差费,于1960年无辜被湛江“三反”领导小组打成“贪污分子”,遭受“降一级工资、戴‘贪污分子’帽子”的处分,并被调离湛江,发配吴川。经过不断申诉,直到1980年,吴川县委纪律委员会才实事求是地把他的“贪污”更正为“工作差错”,取消“原处分”,恢复原工资。

  黎戈这辈子,其实没过上几天舒心生活。上世纪五十年代,他除了参加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外,大部分时光在与贫下中农“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中度过。1961年9月,他蒙冤来到吴川,先后被安排到县农业局、县委农村部工作,与贫下中农“三同”时间比五十年代还多。1963年3月,才盼来从阳江县(市)搬迁的妻子儿女,一家五口团聚吴川。仅仅过了几个月,他就被组织选派到阳江农村参加“四清”运动,一去就是几年,夫妻再度分居阳江、吴川两地,遥遥几百里!

  1966年,“四清”终于结束,却迎来毛泽东亲手发动和领导的“文化大革命”,给黎戈一家带来无尽灾难的“文化大革命”。那年,黎戈三个儿女,一个11岁,一个9岁,一个4岁。“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开展后,先是在吴川县中医医院当护士的妻子“莫须有”地失去自由,随后黎戈也同遭厄运,被关进“监护所”。年幼的小儿子被送到湛江姑姑家寄养,大儿子和女儿成了没大人照看的“留守儿童”。

  黎戈进“监护所”前,让大儿子乘车赶到吴川县卫生战线设在黄坡镇的“监护所”,探望被“监护”的母亲。带去的衣服藏着父亲写给母亲的信,也被看守人员翻了出来。黎戈大儿子接受委托带回一封信,一封母亲同室难友的亲笔信,一封披露惨遭批斗游街的亲笔信,亲手交给难友丈夫——吴川县人民医院外科的柯医生。不日,出身富农的柯医生也遭遇被批斗游街厄运。批斗游街前,很有名气的柯医生留下“人要脸、树要皮”的绝笔,悲壮割断颈动脉,永别人间!

  “文化大革命”期间,从家乡传来噩耗:在“红色恐怖”的阳春,突如其来的横祸向黎戈的亲人飞来,两个哥哥、两个嫂子,还有侄儿、宗亲,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在光天化日之下惨遭屠杀。20岁出头的侄儿惨死时,遗下两个侄孙女,一个2岁,一个半岁!

  在那场给数以亿计人民带来深重灾难的“文化大革命”,黎戈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他因离开家乡,在吴川得到保护,极其幸运地保住了生命,使他的慈母,一位从莫姓家庭走出的大家闺秀,一位青年丧夫、独自养育多个子女成人成才的伟大母亲,一位与毛泽东同年出生、遭受儿孙被屠杀痛楚依然顽强活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高寿母亲,在百岁归老时有大难不死的儿子送终!

  1969年,黎戈夫妇重新获得自由。重获自由后,黎戈做了三件事:

  一是为儿女入学四方奔走。尽管黎戈的大儿子在吴川县梅菉镇实验小学读书时成绩异常突出,1965年9月至1966年6月读四年级时已在老师指导下提前学完小学全部课程,准备考中学,但突如其来的“文化大革命”,无情地砸碎他的“读书梦”,失学长达3年多。黎戈的女儿也同样失学在家。经过黎戈多方奔走,县教育部门才决定在梅菉镇立新小学为“失学少儿”多招一个初中班。1969年10月中旬,在中小学开学一个多月后,黎戈的大儿子和女儿才一同搭上读初中的“末班车”。此时,黎戈小儿子也结束“寄养”,就读小学一年级。四年后,黎戈响应“号召”,把大儿子和女儿一起送去“上山下乡”。又一个四年后,黎戈同时把三个儿女送进“文化大革命”后首次高考的考场。大儿子两个月后以可以进清华、北大的优异成绩被中山大学录取;小儿子几个月后刚满16岁应届高中毕业,第二次参加高考被本科高校录取;女儿后来通过吴川县人事部门考试,转为干部身份。

  二是为哥嫂、侄儿、宗亲的惨死讨回“公道”。黎戈写下一字一血、一字一泪的控诉书,多次奔走阳春等地,终于使当年制造“大屠杀惨案”的元凶被绳之以法,其中姓黎的元凶1979年被枪决,姓吴的元凶、“文革主任”被判12年徒刑。当地“革命委员会”同时给黎戈的亲人作出“结论”:解放前后为党为人民做过有益工作,是比较好的同志;在林彪、“四人帮”极左路线干扰破坏下被残害致死,一切污蔑不实之词应予推翻,平反昭雪,恢复荣誉。黎戈还把2岁失父的侄孙女从阳春带到吴川抚养,长大后安家吴川。

  三是举债建栖身之所。初到吴川,黎戈一家五口居住在县委大院。“文化大革命”开始,黎戈被调到吴川县人民银行工作,随同妻子搬到吴川县中医医院宿舍楼,五口人挤在仅十多平米的小房。建栖身之所成了当务之急。那年代,食品比宅基地值钱,黎戈只花5元钱便得到一块宅基地。随后,他回了一趟老家,拆了一间半倒的房子,建房的木条有了。到船厂买回报废的钢丝绳,替代钢材。全家总动员,到山坡捡了几个月石子,做水泥梁、水泥板的碎石基本够用了。再请来远在阳春农村的外甥、外甥女,加上儿女,用两辆平板车到砖瓦厂运回最廉价的次品砖瓦。工地由好不容易读上初中的大儿子请假照看。全家人辛劳一年,除二楼楼面欠缺水泥板开了三个大“天窗”,新居基本落成。1970年“五一节”,一家五口终于搬进新居。欠下多笔债务,直到政治环境宽松才由“海外”亲戚寄回外汇还清。从新居到旧居,再到危房,黎戈一住就是38年。

  在吴川干部队伍中,黎戈的才华堪称百里挑一。上世纪六十年代,他是屈指可数的“秀才”,几届吴川主要领导下乡“蹲点”,时常把他带走身边。吴川县委、县政府很多大文章出自他的手。无论是在县农业局、县委农村部工作,还是后来在县人民银行、县农业银行、县侨务办等单位工作,他都是独当一面的“业务骨干”。年复一年,他艰苦奋斗,两袖清风,无私奉献,为吴川人民的革命和建设事业,为吴川经济社会的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然而,在历史条件下,他的付出,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仅仅在改革开放后,他才过上温饱生活。几十年间,他的同事,比他少才华的同事,甚至没有才华的同事,也相继走上各级领导岗位,惟独他依旧是一名“黎民”、一名慢慢变老的“黎民”。

  黎戈50多岁时,终于得到一次被提拔为“副科级”领导的机会。一切似乎很顺利,许多人以为命运之神最终会照顾这名老实巴交的黎民。没想到,黎戈一生中惟一一张涉足“官场”的门票,在最后时刻,被县委领导以“年纪大”为由无情地撕碎了。在不注重知识、不看重才华的吴川,才华出众者终生不为官并不少见,没知识、没才能者坐上高位更比比皆是。一名“叱咤官场”的吴川高官,临近退休还把“有的放矢”念成“有的放失”,把“风云变幻” 念成“风云变幼”!平生淡薄官场、不懂阿谀奉承、不参与跑官买官的黎戈不懂“官场规则”,自然也对“终生不为官”不以为然。

  黎戈在吴川工作生活近半个世纪,一直把吴川大地当故乡,把吴川人民当亲人。到吴川仅4年,多才多艺的他就精心创作一首赞美吴川的粤语歌曲《十赞吴川好》,刊登在吴川县文化馆主办的刊物上,被广为传唱。该歌曲第一段为:“一赞吴川好勒,吴川是个好地方;解放至今十六年,吴川面貌换新装。”将近半个世纪,他把全部精力和才华奉献给党、国家和吴川人民,党、国家和吴川人民也十分敬重这位忠诚的儿子。上世纪六十年代,吴川县委、县政府几任主要领导都对黎戈爱护有加。上世纪八十年代,时任吴川县长、毕业于北京大学的许国雄,吴川县侨务办几任领导都十分看重黎戈的才华,委以重任。1987年,黎戈刚从预备党员转为正式党员,就被授予优秀党员称号;1989年,他再度被授予优秀党员称号。1989年,国家财政部、农业部给黎戈颁发《从事财会工作30年荣誉证书》及奖励。

  黎戈不善言辞,却性格开朗。几十年间,他经历无数挫折、委屈、痛楚,一直深藏心底,就连妻子儿女面前也不曾透露半句,更不会抱怨一声。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始终忠诚于党,忠诚于国家,忠诚于人民。历经几十载不懈追求和努力奋斗,20多次递交《入党申请书》,在58岁高龄时,他终于感动组织承蒙批准加入中共,誓言“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并在病重之际,交清了党费。黎戈一生也因不善言辞、深藏痛楚而性格开朗、乐观向上。尽管年青时已身患疾病,但他依然舍身忘己工作到退休之年,并在办理退休手续后还继续发挥“余热”多年,直到把负责的工作圆满完成。离开工作岗位,他不甘寂寞,在吴川市区经营一家小店,使晚年生活更充实。

  时光缓缓地进入二十一世纪。年逾古稀、精疲力竭的黎戈感觉二十一世纪的冬日更寒冷。他像当年艰难地挺过一个个“政治运动”一样,艰难地挺过一个个寒冷冬日。2007年末,他在医院里挺过几十年一遇的寒冬,却没能站起来迎接来年温暖的春日。2008年初,这位在吴川大地工作生活近半个世纪的黎民,因心、脑、肺等器官严重衰竭被宣告不治。随后,他离开医院,重新回到早已成为危房的家居,在家人精心护理下,安然度过80载人生最后20天时光。一个平常的夜晚,在同样历经苦难的老妻和儿女的注视下,黎戈在熟睡中安然辞世。

   黎戈重病和离世,一直没惊动“组织”。或许,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他一生最大愿望,他用了一生精力为之奋斗并最终实现,他已心满意足;或许,他历次“政治运动”已写尽要写的文字、说尽要说的话;临终时,他没留下遗书、遗言。辞世38小时,这位忠诚于党、忠诚于国家、忠诚于人民的黎民,遗体被火化,安葬在吴川金狮岭公墓园。

  黎戈一生,很坎坷,很苦、很悲,有很多遗憾。当年,他参加了解放阳春县的革命战争,仅因是在新中国建国后,而与“离休”失之交臂。上世纪五十年代,他已是省政府监察员,待遇相当于处级干部,“南下”几十年,职务不升反降,直到退休竟连“副科”也可望不可即;由于吴川经济不发达,他多年领到的工资和退休金几乎全国最低。就连古稀之年经营小店,他也有多笔货款追不回。晚年,他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钱;重病期间,没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在阳光普照下,一位很有才华、很老实的好人的一生,或许不该这样!

  2013年2月,是黎戈长眠吴川五周年。谨以本文纪念值得尊重的黎戈同志,并在文章最后补上一段悼词,一段本该由“组织”为黎戈同志举行追悼会致的悼词,沉痛悼念真正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的黎戈同志:

  黎戈同志是吴川人民的好儿子,他五十年如一日,为吴川人民的革命和建设事业作出卓越贡献。黎戈同志的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是艰苦奋斗的一生,是无私奉献的一生。他平凡而伟大,他的英名长留吴川,他永远活在吴川人民心中!

  黎戈同志永垂不朽!


                四、在共识网发布“我的文革岁月”系列文稿


   2011年10月,56岁的我以打工记者身份当选吴川市政协十二届委员会(文史委)委员,任期从2011年至2016年。

   当选政协委员后,我“身在其位谋其政”,开始收集整理“文革”资料,撰写我经历的12年“文革”岁月系列文稿。2014年至2016年,我撰写的“我的文革岁月”系列文稿其中10篇在共识网发布,系列文章题目为:

   1、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停课闹革命 共识网 2014-08-20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mingjian/20140820111611.html

   2、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革命大串连 共识网 2014-09-18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mingjian/20140918113381.html

   3、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两派大辩论 共识网 2014-10-17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minjian/20141017114815_all.html

   4、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革命大字报 共识网 2014-11-14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xiandai/20141114116217_all.html

   5、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从文斗到武斗 共识网 2014-12-12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xiandai/20141212117408_all.html  

   7、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红歌与忠字舞 共识网 2015-06-25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minjian/20150625126107_all.html

   8、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落户水果场 共识网 2015-08-15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minjian/20150815127939_all.html

   9、黎劲风:亲历4年“路线教育运动” 共识网 2015-09-17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minjian/20150917128979_all.html

   10、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日求三餐 共识网 2015-10-30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minjian/20151030130122_all.html

   11、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蜗居生活 共识网 2015-11-13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istory/minjian/20151113130485_all.html


   2015年3月上旬,“我的文革岁月”系列文稿的第6篇《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红色恐怖》完稿,我通过邮箱投给共识网。共识网编辑回复:文章非常好,但我们不敢给您发,现在上面到处抓“历史虚无主义”,只要说党不好,揭文革伤疤,可能就是历史虚无主义,抹黑党。还望您理解。或者您可以试试炎黄春秋,之前他们发过谭合成的研究,但是我们不敢。

   几天后,我通过邮箱将《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红色恐怖(修改稿)》再次投给共识网。共识网编辑再次回复:黎老师,文章非常好,但是即便您删除了大屠杀,我们还是不敢给您发,稿子尺度太大。您知道的,现在上面到处抓“历史虚无主义”,只要说党不好,揭文革伤疤,可能就是历史虚无主义,抹黑党。还望您理解。或者您可以试试炎黄春秋,之前他们发过谭合成的研究,但是我们不敢。

   而在此前,在共识网发布的涉及“红色恐怖”及“大屠杀”的文稿为数不少。如2012年11月共识网发布的《蒋方舟:发生在湖南道县的那场大屠杀》,至今在网络依然可以读到,全文如下:


                            蒋方舟:发生在湖南道县的那场大屠杀


                      作者:蒋方舟  时间:2012-11-13   来源:共识网

  《血的神话——公元1967年湖南道县文革大屠杀纪实》是报告文学作家、原《芙蓉》杂志编辑谭合成的一部非虚构作品,他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对文革期间发生在湖南道县的大屠杀进行调查,之后完成此书。

  叙述以一条河流开头。道县人爱吃活鱼,商贩往往早早地就在穿城而过的河流旁边等待着捕鱼,1967年,鱼变得异常肥大,十几斤的大鱼经常会翻白浮在水面上,可没有人去打捞,因为这些鱼都是吃人肉胀死的。

  这不禁让人想到小说家哈金以南京大屠杀为主题的小说《南京安魂曲》的开头,他写道:“南京学校旁边的池塘里,水都变成黑红色,尸首在水上漂,鲤鱼和鲈鱼都变得异常肥大。”

  两本书不同的是,南京学校旁边并没有池塘,这是哈金为了小说震撼的入场画面而杜撰的细节;而道县的那条河流,却是真实流淌着的,那些被鱼啃得乱七八糟的人的嘴,都曾真实地背诵过毛主席语录。

  根据《血的神话》的记载,湖南道县大屠杀,从1967年8月13日到10月17日,历时66天,共死亡4519人,其中被杀4193年,被迫自杀 326人。全地区非正常死亡9093人,其中被杀7696人,被迫自杀1397人,全地区直接或间接杀人者15050人。杀人手段可以归纳为10种:枪杀、刀杀、沉水、炸死、丢岩洞、活埋、棍棒打死、绳勒、火烧、摔死(主要用于未成年的孩子)。

  这是所有人对所有人的屠杀。五千也好,一万也好,这些听起来庞大的数字在个体生命所遭受的苦难面前显得空洞,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了这场灾难的可怖。

  《血的神话》2011年在香港由天行健出版社出版时,《墓碑》的作者杨继绳为本书做序,他写道:“在《血的神话》中我又认识了一位讲真话、求真理的同道者。在中国大陆进行这样的调查、采访,写这样的书要冒多大风险、承担多大政治压力,我深有体会。说一些常识性真话的人被视为‘异类’,或者被誉为‘特别勇敢’,打算讲真话、求真理的同时就作好种种应对不测的思想准备,这不能不是我们所处时代的一大悲哀。”

  作者谭合成在1986年完成书的初稿,当时他任职《芙蓉》杂志编辑,得以接触道有关1967年湖南道县及其周围大屠杀的机密资料;此后,谭合成多次前往道县采访,补充原稿;2007年道县文革大屠杀四十周年前夕完成了50万字的最终稿。

  这场杀戮是如何开始的?

  官方提供的材料是说当地的一个武器库被抢,一个农民和一个工人被杀,由此开始了“人民”和“反革命”的血战。可作者谭合成的调查却发现,被杀的9000多人里没有一个人是“反革命”,没有一个人参加过所谓的“反革命”活动,可几乎没有一个人反抗和为自己辩白。

  当第一个无辜者被杀,剩下接二连三的残杀就显得那么顺畅,那么理所当然。人变得如鳄鱼,对血腥味异常敏感。书里写,道县大坪铺农场在周围地区都杀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还没有发生一桩杀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大开杀戒的指令。直到有一天,稻草终于等到了燃着的木柴。农场厕所里发现了一块毛主席语录牌,这可是反革命恶攻的大罪,调查最后把犯人锁定在农场医生谢志向的11岁儿子身上,革命群众推理一定是“反革命”谢志向教唆了自己的儿子。简单潦草的“审判”之后,群众决定把谢志向一家五口处死。

  在强奸了谢志向美貌的女儿之后,他们一家五口被捆绑到山上,背靠背绑在一起,中间放了一个炸药包。轰然一声响,五个人全部被炸飞。革命群众把这个叫做:“天女散花”。

  书中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让人觉得既突破了对人性想象力的极限,又觉得他们依稀仿佛仍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吞吐呼吸。

  对于屠杀,我最大的困惑莫过于:人是怎样克服动物性的同情心的?如何看到同类被残杀而不心生恻隐?

  英国社会学家齐格蒙·鲍曼(Zygmunt Bauman)在著作《现代性与大屠杀》(Modernity and Holocaust)里引用了哈佛大学社会伦理学教授赫伯特·C·凯尔曼(Herbert C. Kelman)的结论,从人变成集体罪行的罪犯有三个条件:暴力被赋予了权威、行动被例行化了、暴力受害者被剥夺了人性。

  前一个条件是前提,后两个条件在《血的神话》中也能找到例证。一个杀人凶手在接受调查,回答为什么要杀人的时候,对工作组的负责人说:“上头叫我杀,我就杀。现在,上头叫我杀你,我也会杀。”把生命之间的残害简化为行政命令,能有效的抑制道德愧疚。

  另一方面,杀人者千方百计贬低受害者的人的特性,在语言上,用“反革命”“黑五类”这样的称呼去代指,在行动上,用充满羞辱的审判把他们逼到微不足道、苟延残喘的境地。

  杀人者虽众,可在整个人群中的比例却并不高。比令人骇人听闻的杀害更让人心寒的,是全局性的无所作为,受害人缄默不语,见证者也选择忽视或者不说出真相——这让他们成为罪行的共犯。在整个道县地区的屠杀当中,不只没有成组织的反屠杀运动,甚至没有一个表现出超常道德勇气的人。

  在和平年代谈论屠杀,多少显得有些沉重和不合时宜,但却是及时和必要的。关于屠杀的一切,让我不知所措,直接经验和想象力的匮乏使我对其怀疑,不敢相信文明之下仍有如此野蛮行为,而这种怀疑,是危险的。只有直视人性异化的可能性,才能让我对自己保持警觉。


   最终,我的第6篇系列文稿《黎劲风:我的“文革”岁月之红色恐怖》没能在共识网发布,后来在文章阅读网发布。


              五、我推荐的《电白县马踏石鼓湾惨案》在共识网发布后被删


   2014年8月20日,我向共识网《民间历史》栏目推荐原载《茂名在线》的文稿《电白县马踏石鼓湾惨案》,于当天在共识网《民间历史》栏目发布,全文为——


                        电白县马踏石鼓湾惨案


                             秦玉员/图文  


   电白县马踏镇石鼓湾,它几度搅动了我的思绪,45年前,对毛泽东时代的黑五类来说,那是一个曾经梦魇般的地方,我多次产生了到那里采访的念头。    

   2012年10月21日,我到了石古湾村民委员会(原大队),环顾四周,村委会悄无一人,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我正围着村委会转时,来了一个年逾六十的带帽农妇,她可能观察到我打扮像城市人,她主动走近我,问我到此贵干,我不便直接道出此行的目的是调查发生在45年前的石鼓湾血案。她告诉我,她叫钟瑞梅,是原村委会妇女主任,怪不得我会引起这位地保的注意。钟瑞梅若流莺声似燕,电白县第三中学高中毕业,当过民办教师,个头足有1.62米,从她身上依然能看出青年时期的清秀模样。

    我问她:“伍世友的屋子在哪儿啊?”

    钟瑞梅答:“石桥。”她随即用手指着东南方向的小道说,“离这一里。他死后,屋崩塌了,变成一片平地了。”

   “听说他在文革期间杀了许多地主,是吗?”

   “不知道。”钟瑞梅生活在石鼓湾,曾长期担任石鼓湾村委会妇女主任,她可能出于顾虑,而选择了远红尘是非。

   “听说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有两个女儿,老婆带女儿改嫁马踏教办一个干部。”

   “他怎么死的呢?”

   “他在(电白县第)二招(待所)死于心脏梗塞。是我和另外三人负责护送他返家下葬的。”

    此前的传闻是:

   “伍世友任石古湾大队书记,在一九七三年前或后,到电白县水东参加开三级干部会议,住在电白县第二招待所,那晚睡在床上跳跳一下就死了,在他死后不久,他的二个儿了也不疾死去,没有后人了。”

   “伍世友的死亡,确实是有很大的神奇色彩。最为常听的是说:那晚花面友在睡觉时,屋外有人叫他,他出去,见一老人问:‘你就是伍书记吗?’花面友说是,于是老人跟他握了握手离去。花面友回家再睡时突然大喊几声就死去。坊间流传他是被高人‘点’死。对于伍世友的死,大家都说这是报应。”

   伍世友的脸上长有麻子,狼眼鼠眉,当地人给他起个外号花面友,含憎恶的意味,他没留下沿续香火的男丁,也等于断种绝灭了。人们见到他在石鼓湾石桥村的故居是青砖埋没藏蔓草,残垣断壁对暮云,初来乍到者如没当地人介绍,谁知道这里曾经是伍世友的家呢?在毛泽东主政中国期间,身为大队书记的他,俨然一个土皇帝,不但能决定治下农民的荣辱,外出自由权,而且能决定谁生谁死。古代为官者见善若惊,嫉恶如仇,伍世友所痛恨的对象却是勤劳本分,自轻自贱的地主、富农..... 他在石鼓湾制造了特大血案,其中最血腥的一幕就是参与并指挥手下的民兵、粗野强悍之徒, 肆意杀害这条小村的无辜者,在一夜之间户户家破人亡,萧疏鬼唱歌!      

   鸭塘湖是石古湾大队下辖的一条小村,两者相距约两公里。10月底,地处亚热带地区的鸭塘湖,不像汉武帝笔下的北方“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这儿听不到肃杀之声 ,而是秋风送爽,弯弯的小河在村前缓缓流过,潋滟随波数里长,乱花渐欲迷人眼,田园阡陌纵横,熟透了稻谷遍布辽阔的田野,背枕青青的山冈,天光云影共徘徊,令人为她向往!

   鸭塘湖村大部分村民姓黎,说旧时正话-----明朝时在电白驻兵留下的方言,他(她)们是守黎氏祖墓的后代。“祖恩似海深”,千万经典,孝义为先,往昔黎姓族人出于对始祖的敬怀,对先辈长眠之地的保护,为了使他们安心守护黎氏祖墓,免去柴米油盐之忧,凑钱买了大片田地送给他们,有了这么多的耕地,人力畜力有限,便雇一些人帮耕。年复一年依例向祖坟献上三牲,焚香点烛烧纸,磕头跪拜,牛能生犊我有孙,世世相从老故园,耕读传家躬行久,他(她)们并不完全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寄生虫”,这就是鸭塘湖村黎姓人的历史状况。1950年后,共产党取得政权,搞暴力土地改革,评阶级成份,那条村只有二户人家划为贫农,其他不幸都成了地主。

   这天,我心情沉重地来到鸭塘湖村前的田野,来到这条因杀地主、富农最多,最血腥、最出名的村庄,自己的脑里不断浮现一幕人间悲惨的情景片段:    

   1968年8月初,“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饿着肚子正在手把青秧插田的全部黎姓地主、富农及其家属糊里糊涂被通知去大队打禾场“开会”,从此他(她)们中的多数人再也没能回家!    

   打禾场的屋角早堆放着从供销社提前买回的新绳子,有准备的民兵奉命包围会场,他们强令地主、富农自己互相捆绑。在伍世友、民兵营正副营长等大队领导的煽动、组织下,每4个凶手(民兵和贫农出身的社员)对付一个地主或富农,两个分别站在左右边用绳勒紧他的颈子,一个以木棍猛击,一个用稻叉捅,有的捅太深,拔不出,以脚踩胸出力拔.....鲜血顿时喷出来,血流了一滩一滩.....

   黎康被捅至重伤,运往土坑丢弃,半夜山风吹来,逐渐苏醒了,又饿又疼的黎康挣扎着往外爬,爬出了险境,开始了一段异地流浪的生活,露宿风餐六百里,百折不挠.....黎康身上至今留下很深的伤疤,他的一只耳朵已被捅掉。

   12岁的小孩子黎澄泓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被稻叉捅死,吓蒙了,他发出的惊叫声唤不醒已杀红了眼的民兵的良知,民兵向他胸部射出子弹,小黎澄泓栽倒地上,两脚蹬了几下才闭上眼睛......不吃过一天的“剥削饭”,一出世就遭受歧视,经历过国内死亡数千万人的大饥荒,其双亲也饿死于1960年,这年小黎澄泓刚满4岁,他依然像一朵长在晏镜岭贫瘠泥土上的层层高花儿,面朝大海,不怕风吹雨打,顽强地展现自己的生命力,他没上过学,年纪小小的他就上山打柴、喂猪养鸡,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与两个未成年的哥哥分担家庭的责任,长年累月食不果腹。他和哥哥们躲过了灾荒,在根本看不到有出头之日的年代,一直为生存而努力,不招惹谁,但这种最底线的愿望到了1968年8月5日这天变成了绝望!那些歹毒的凶手要了他们的小命。黎澄泓全家无人了。

   黎碧雁的父亲是名小学教师,在外出办事回家路上被打死,尸骨现在都找不到,她那年逾花甲的祖母生于书香门第,一肚墨水,说话从不得罪人,也被活活打死。这家的成年男女都只因为出身地主差不多被杀光,只剩下她、她的母亲、妹妹。教师传播文明、知识,播种希望,黎老师最终得到的回报却是野蛮的杀戮!1968年, 黎碧雁刚满6岁,她和妹妹的童年本该幸福快乐,然而,亲人们的突然离世彷佛天塌下了来,在她俩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长期的浓厚阴影!也几乎压垮了年轻的母亲!1999年秋,原马踏公社黄江小学校长的女儿到我家做客,她说,1983年,长大成人的黎碧雁曾在那里教书。很难想象黎碧雁和母亲、妹妹是怎么走过来的!                              

   石鼓湾大队田地多,辖下有几个生产队,队队有黑五类,鸭塘湖村只是其中的一个生产队。伍世友要搞队队清!    

   我在当地采访期间,获知一位家住石鼓湾村的钟姓姑娘,身材高挑,秀丽端庄,是二队的。钟 shì xiān ,此人生于1945年6月,读过三、四年小学,在校时个性顽劣,常令老师头疼。他施展下流手段, 用稻叉先拣钟姓姑娘的乳峰狠捅,再侵害其私密处,任凭姑娘百般惨叫......人们听到这类哀嚎声时在自然产生怜悯之心的同时感到的是极大的恐惧,而钟 shì xiān 心理上获得的是一种心情愉悦!钟姑娘一家八口,有6口人包括她的父母在内遇害!我想去采访这家的幸存者,又怕触痛对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另一个地主的女儿年纪也很轻,在插秧时被民兵绑走,民兵扒掉她的衣服,一边色眯眯瞧着姑娘的胴体、一边当狎客,看够了,举起稻叉拼力刺进她的乳房、下体,胸膛,受了重伤,血流不止的姑娘倒在地上呻吟,伤心惨目,这名女子香消玉殒的消息传到未婚夫那儿后,未婚夫暗自落泪。石鼓湾有一座废弃的碳窑,也是伍世友指挥手下杀害地主、富农等无辜者的抛尸地点之一,有的还在呻吟,有的还在大口喘气,有的眼睁睁,仵作见此惨状,不肯收尸,因风俗不能埋活人。伍令人去供销社买来大包六六粉撒下炭窑,将没断气的人活活腌死。

   六六粉和石灰本是除害虫用的,伍却用来除人,让被害人在痛苦中更痛苦地死去!

   伍世友一伙正在设计诱骗一户户地主、富农去开会,到处抓人,杀人的时候,蒙上苍垂怜,石鼓湾大队还是有“漏网之鱼”。

   大队领导派民兵来抓第一生产队的地主去枪毙,这个生产队的队长,是一位共产党游击队老战士,正带领社员在田间劳作,能辨善恶,坚决反对,顶着不让抓,强调理由:“现在是农忙季节,插秧人手不够,你捉去,耽误农时,秧苗不及时插完,怎么办?”队长的一番话救了地主、救了地主的家庭。  

   那天中午,三个带枪的民兵已包围这座泥坯草屋了,屋里的两名地主一边煮饭,一边耍金蝉脱壳计,民兵也看到了饭在煮,以为等他们吃完饭再下手逮人。机会稍纵即逝,地主们趁民兵不注意,于是破门而逃, 之字形式的狂奔,身影很快消失在山岭的森林里,民兵徒劳无功地拼死追,并在他们背后放枪。人在遇到万分危急的时刻,释放出来的体能是超大的,逃生者成了插翅的飞人。他们的人生航船从此避过了暗礁险滩,驶向了安全孤岛-----海南 。      

   鸭塘湖村有4个黎姓地主的后代,洞察到了伍世友一伙的居心险恶,趁没被捆绑之前,冒死冲出临时的囚屋,奔向自由的原野、森林......

   多少年过去了,人们依然关注发生在文革期间的石鼓湾血案,尤其是鸭塘湖那段血淋淋的抹不掉的历史,知情者和遇难者的亲人纷纷说:

   “当时是前面有地主富农在挖坑,民兵在一边杀,其他地主在一边埋,杀到最后,把挖坑的那几个也杀掉。由于当时子弹用光了,花面友想出一个杀人办法:用稻叉戳胸,再把石灰粉撒进伤口里。许多人根本无法死去,痛苦的嗷嗷大叫,最后还没死就扔进坑里活埋。一夜之间,一百多条性命就这样消失。”

   “有一位当时很漂亮的姑娘,被他们十几人强奸后,用禾叉扎她半死,扔在野外到了第二天才断气,悲惨。”

   “爷爷、叔公、堂伯堂、堂叔等,在那次事件中去失去生命,当时全部被抓到一个房子里面,有人见势不妙撞破门冲逃出去,成功逃出四位(包括父亲),爷爷的情况比较清楚点,爷爷他也已经逃到了马踏公社秀田附近就.....1980年末,父亲回来便要找回爷爷骸骨,开始不断的查证和询问,确定被弃在一个大概1000平方的 树林中,于是每年清明就在那个地方上香,到了1990年初,那个地方的树被砍掉,次年生长出一大片草地,而有一小块地方的草特别的绿,于是根据这个找到了精确的位置,核对过一些出来遗物,正是无疑。”

   “2004年清明节,一位青年随族人到石古湾扫祖墓,隔一条田垌不远就是鸭塘湖村。他好奇问起在一旁抽烟的当地村民,此人说这叫鸭塘湖村,自己就是这个村子的黎姓村民,遇难者的后代。趁着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一些曾经被黎姓地主压迫的外姓人也乘机报复,丧心病狂地跟随伍世友一伙把全村的地主大小老幼集中起来干掉。死了的人全部埋在自己挖成的大坑中。这位村民因为当时逃到了海南岛才躲过一劫,但村中的巨变令他至今心中仍有余悸,说起往事,他的老泪纵横不止。现在黎姓在村中仅剩几户,但历史的恐惧将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当地群众说:“花面友干出这件事后,全公社的干部、群众很鄙视他,你们想一想,血流满地,惨烈的呼爹叫娘求救声,毛骨悚然。 伍世友死去近40年了。他是死一万次也不能抵消他的罪行,还有那些帮凶!”

   民间谣传,石鼓湾大队被杀害者共计170多名,而鸭塘湖村死难者最多,黎姓人几近斩尽杀绝,是官方公布的4倍多。

   石鼓湾是钟世坚的故乡,1986年,他任广东斗门县华侨红旗农场副场长时回乡娶的妻子就是鸭塘湖村大难不死的黎碧雁。他的旧居在石鼓湾村委会斜对面,旧居是一座三层楼,钟世坚的乡亲开门请我入去坐。我从石鼓湾乡亲的口中第一次知道钟世坚的父亲叫钟仕谋。1968年8月初,钟仕谋正是第一生产队的队长,正是第一生产队地主的救命恩人。旧居挂着钟世坚与父母,妻儿等亲属合影的照片,照片中的钟仕谋老伯,体型清瘦,下巴留着银白色的长胡子,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钟仕谋的身边是他的老伴,这对善良厚道的夫妇在艰难困苦中养大了三男一女。钟仕谋老伯于1995年辞世,活了86岁,举殡那天,许多村民相送。钟老伯没什么文化,但懂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永远的钟仕谋。

   钟世坚和他的兄弟、胞姐都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品德。钟世坚念完高中,从农村脚泥脚湴干起,任过马踏公社办公室干事,为当时的公社书记廖亦增所赏识,被组织推荐上了海南师专,从偏僻的乡下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出去,在人生的旅途上一路吉星拱照,官至珠海市人民政府市长。这真是“向阳人家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石鼓湾之行,我记住了富有同情心的老队长钟仕谋、可怜的小澄泓,他的未成年哥哥,被轮奸、被侮辱,再惨遭杀害的那几个姑娘,还有数以百计的地主、富农及其后代....他(她)们的命还不如我在鸭塘湖村路口见到的有主人豢养的那条黄毛狗儿,我更深深地记住了石鼓湾历史上最残忍、最黑暗、最恐怖的一页!


   文中还附上4幅照片,照片说明分别是:1、图为石古湾村民委员会;2、原石鼓湾大队民兵营;3、原石鼓湾大队妇女主任钟瑞梅,她和蔼可亲,但不愿谈及石鼓湾杀害地主富农的话题,作者能理解。4、傍晚的鸭塘湖一片宁静。


   《电白县马踏石鼓湾惨案》在共识网发布后,被我的新浪博客转发。秦玉员于2014年9月13日至29日,通过新浪博客,一连给我发来20多条“纸条”,强烈要求我删文。“纸条”中说:他写的《电白县马踏石鼓湾惨案》完全真实!因文中涉及到一在职官员,被强烈要求删文。他将重新修改这篇文章,尽量隐去文中的真实姓名。

   文中涉及到的在职官员,是时任广东省纪委副书记、省监察厅厅长、省预防腐败局局长钟世坚。《电白县马踏石鼓湾惨案》一文,提到钟世坚和他的父亲钟仕谋,称赞时任第一生产队队长的钟仕谋懂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第一生产队地主的救命恩人。文中说:

   石鼓湾是钟世坚的故乡,1986年,他任广东斗门县华侨红旗农场副场长时回乡娶的妻子就是鸭塘湖村大难不死的黎碧雁。他的旧居在石鼓湾村委会斜对面,旧居是一座三层楼,钟世坚的乡亲开门请我入去坐。我从石鼓湾乡亲的口中第一次知道钟世坚的父亲叫钟仕谋。1968年8月初,钟仕谋正是第一生产队的队长,正是第一生产队地主的救命恩人。旧居挂着钟世坚与父母,妻儿等亲属合影的照片,照片中的钟仕谋老伯,体型清瘦,下巴留着银白色的长胡子,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钟仕谋的身边是他的老伴,这对善良厚道的夫妇在艰难困苦中养大了三男一女。钟仕谋老伯于1995年辞世,活了86岁,举殡那天,许多村民相送。钟老伯没什么文化,但懂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永远的钟仕谋。

   钟世坚和他的兄弟、胞姐都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品德。钟世坚念完高中,从农村脚泥脚湴干起,任过马踏公社办公室干事,为当时的公社书记廖亦增所赏识,被组织推荐上了海南师专,从偏僻的乡下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出去,在人生的旅途上一路吉星拱照,官至珠海市人民政府市长。这真是“向阳人家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可惜,钟世坚在官场上没能一路吉星拱照。2015-04-02,京华时报传出消息:中纪委昨天发布,广东省纪委副书记、省监察厅厅长、省预防腐败局局长钟世坚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据说,钟世坚落马,疑受朱明国案牵连。2016年,钟世坚被判刑15年半。


                  六、多次在共识网首发有影响长文

   

   2014-06-03,我撰写的《黎劲风:一名五零后的求学岁月》在共识网《民间历史》栏目首发,全文接近10000字。如今,在世界黎氏网《人物风采》栏目依然可以浏览到该文。

   文中说:我是一名五零后,从1962年到1982年,从7岁到27岁,历时整整20年,才断断续续地上了4年小学、4年中学和4年大学。其中,4年小学在“文革”前,4年中学在“文革”期间,4年大学在“文革”后;其余8年时光,有3年多失学,有4年多上山下乡。

   2015年下半年,共识网举行“我的八十年代”征文。2015-10-10,我撰写的征文《黎劲风:回首八十年代的往事》在共识网《征文》栏目首发,全文9000多字。

   文中说:八十年代我本来有机会“北上”,进入社会高层;我却选择了“南下”,一步步走向社会底层……许多人为我惋惜。许多人为我鸣不平。更多的人询问我;可曾后悔?


                七、2016年10月再无“共识”    


   2016年10月,于2009年创办的中国著名思想文化网站共识网被关停。访问该网站,仅显示“因网站程序升级,暂停更新,敬请谅解”!

   据网民说,共识网总编辑周志兴在微信朋友圈中透露,“当局希望我们关闭共识网,认为是传递错误思想的平台。我们无奈准备关闭。特此报告。”但周志兴在接受《南华早报》采访时否认是被当局关闭的,他不确定网站的未来,“难以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到目前没有被要求停止网站的运营。”他称不知道网站何时才能重新上线。

   2016年12月31日,知名学者周濂在爱思想网发布文稿《流沙状态的当代中国政治文化》。文中说:2016年10月14日,以“系统升级”为名停止更新两周的“共识网”正式宣布关停。某种意义上,这个消息就像一个隐喻——中国从此再无共识可言。

   知名学者林非儒评说:共识网的消失,意味着公知时代的落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