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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子龙、麦家、白岩松现场对谈“改革开放与文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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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子龙、麦家、白岩松现场对谈“改革开放与文学”——“花开福田”,写给中国文学的一封情书

来源:羊城晚报 |   

从左到右:白岩松、蒋子龙、麦家在对谈现场

著名作家、国家“改革先锋”奖章获得者蒋子龙(左),羊城晚报社社长刘海陵(右)为麦家颁奖

本项目由福田区宣传文化体育事业发展专项资金资助 本特刊图片除署名外由花地文学榜摄影组提供

11月26日,“2020花地文学榜”年度盛典在深圳市福田区五洲宾馆举行。麦家获得“年度作家”称号,邓一光、叶兆言、于坚、李修文、孙绍振、蔡东等六人分获年度长篇小说、年度短篇小说、年度诗歌、年度散文、年度文学评论、年度新锐文学六大文学门类年度作家(作品)称号。

本次活动由深圳市委宣传部、羊城晚报报业集团作为指导单位,羊城晚报社、深圳市福田区委宣传部主办。

奖项代表着品位、引领

白岩松:昨天,在来深圳的飞机上看到深圳报纸上的一条新闻:深圳市人才引进将有全新的政策。文化类的人才的评定,将开启全新的篇章。在这里看到两句话,第一句话是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校区居然没有中文系,其实这句话表达的是深圳从此要为基础学科,也就是根基性的东西投入更多的关注;第二句话,深圳的文化还缺乏市一级的大奖,我就想到今天的奖项,我希望“花开福田”会成为未来深圳不仅是写给中国文学事业的一封情书,也是写给世界文学事业的一封情书。

看到昨天的第二句话,我想:奖有什么用?也许从奖的本身来讲没有那么多用,现在的奖太多了,但是设立一个奖,奖所建立起来的标准太重要了。这个标准代表着品位,代表着一种引领。

就像2008年当麦家的小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时候,之前有很多人担心争议,谍战小说可以获得茅盾文学奖吗?但是他获得了,也带给了茅盾文学奖新的品位和新的标准。

有梦想的机会,归功于改革开放

白岩松:2008年,麦家获得茅盾文学奖后记者采访的时候,您第一反应说:获奖对我来讲是突发事件,12年过去了,现在获奖心情一样吗?

麦家:一样,面对荣誉一样会胆怯,对此会期待也会很快忘掉。每次我都认为应该快速忘掉,期待另外一个奖。

白岩松:说到文学和改革开放,1976年您12岁,是您的第一个本命年,当时有想过自己的梦想吗?

麦家:没有梦想,也可能有梦想,那种梦想是吃饱、穿暖,到县城里看一下,没有想到文学和深圳。

白岩松: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麦家:当时没有心情,只有为身体而活,为摆脱贫穷而活;主要是身体的贫穷,精神基本处于沉睡的状态,等待唤醒。

白岩松:1981年深圳特区建立的时候您个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您的外公、父亲的处境不好,但您考上了解放军工程技术学院学无线电——很奇妙,从来不在自己的想象当中。

麦家:这是突然发生的,改革开放改变了中国,也改变了我和我家人,当时我参加高考,我还是很积极主动地报考了军校,一方面想改变家庭的政治地位,一方面也是因为贫穷,因为到军校不需要钱,吃穿住行免掉了,这是我人生转折的机会,也是给我梦想的机会,一切都要归功于改革开放。

《解密》曾经一再地被退稿

白岩松:考上军校有没有一种释然?

麦家:心理层面是解放了,感性层面是永远解放不了,今天也没有解放。因为童年,最脆弱、最需要关爱的时候被人抛弃了,被人欺凌了,这种伤害不是靠时间,这是一辈子的,也不是靠某一次机会和某一次成功可以解放的,我自己也没有解放,也不期待解放。所以我内心的黑洞只有文学才可以抚平它,只有文学才可以降服它,文学与我的过去相安无事。

白岩松:很多人说,《人生海海》是跟过去和解、跟父亲和解,您是说跟自己和解。

麦家:可能对作家来讲不需要和解。可能有一天想跟自己和解,我会写,我现在就很想写。我没有追求,唯一的追求是降服自己的内心,让自己的内心平和起来。

白岩松:这是我原本要问您的问题“为什么要写”的答案。为什么写这么多以后还要写?

麦家:心理需要、内心创伤的需要,所以写作有的时候真不是追名逐利的事情,我记得海明威说过,作家最重要的是辛酸的童年的训练,从这个角度来讲,我是接受了最好的训练。

白岩松:您一直执迷于其中。有一个老人遇到您说:文学是您的孩子……

麦家:我觉得这条路走得很坎坷,文学是需要天赋的。我本身就缺乏天赋,我是后天通过这种打压给我制造了能力和机会。我第一个长篇《解密》给我带来很多的名和利,但是当初我写完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退稿,直到2002年历经11年之后才成功了。我认为一方面是我在被退稿的过程当中在成长,作品也在成长,关键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国家由于改革开放,也成长了,对作品的接受能力也在成长。

白岩松:对题材的宽容度。

麦家:对,如果没有改革开放,如果没有思想大解放,我不能写这些题材。

“《人生海海》对我来讲是一次转型”

白岩松:其实改革开放还跟您生活紧密相关,不然怎么离开工作岗位到西藏,1997年到成都电视台成为我的同行。一直在流动的过程当中也是改革的特点,还是很感谢流动的日子,异乡的日子。

麦家:因为我痴迷文学,在塑造自己的文学经历,我认为作家的精神需要漂泊一些,我七年待了七个地方,从中原到福建到南京到北京,到成都,到拉萨,频繁的迁徙。在迁徙的过程当中,我在感受大地,唯一可以忘掉自己过去的就是写作,在写作过程当中粉碎掉。

白岩松:当获奖越来越多,获奖的级别越来越高,会不会使您接下来的写作变得越来越难?

麦家:不会的。我相信不会的,我每一次得了奖都提醒自己忘掉。

白岩松:有的人说为读者而写,您有这样的想法吗?

麦家:读者当然很重要,是作家活下去唯一的力量。我很在乎读者,当然我更在意能写出对得起读者的作品。正是因为有了《人生海海》,停了三年,写了五年,给自己规定每天不能超过500字,慢慢地写。从这个角度来讲,《人生海海》对我来讲是一次转型,不只是题材的转型,甚至也是对自己理解的转型。

白岩松:据说,您高考的时候,其他的分数非常高,语文最低分,是不是语文跟成为一个作家没有太大的关系?

麦家:这是一个常识。语文是教人语言,文学要永远创造的,语言和文学不能相提并论。

白岩松:接下来的创作往哪个方向走?

麦家:说实话,不知道,可能两个月之前问我,我会告诉你,当时写一个作品写了四分之三了,两个月前有一阵子,我处于一个很特殊的时候,我的母亲在重症监护室,这种特殊的时期让我停下写作,在停下来的过程当中,我觉得根本不值得写下去,已经把这个作品报废掉了。

白岩松:人们只看到最后留下来的作品,但是看不到报废的作品。

麦家:我有一半的作品报废掉了,文学只有一派,天才派,我认为我不是天才,经常写着写着就报废了。

[有用之美和无用之大用]

白岩松:说到麦家,说到他的家乡——浙江富阳,古时候叫富春,接近700年前黄公望在富春中心之外——我去过那个地方,不能叫荒山野岭——用了多年的时间画了《富春山居图》。当时的作家、画家,可能也是边缘化的人,在城镇中心的可能是商人、政治家,等等。《富春山居图》又一个名字叫“无用师卷”,因为黄公望送给一个叫“无用”的法师——自己认为无用的东西。但是,600多年后城中的富豪和中心人物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富春山居图》居然成了这个地方最有用的名片。

我总在想:有用和无用是什么关系?今天就看到了有用之美和无用之大用。倒推到40年前,1979年有一部小说叫《乔厂长上任记》,今天我们知道是中国改革文学的一个重要发端,当时我们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意识,作者蒋子龙在两年前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时候,成为100位“改革先锋”称号获得者——只有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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